2022 年 5 月 23 日，重庆两江竞技俱乐部停止运营，球队解散，黄希扬吴庆等球员泪别
2022 年 5 月 23 日。
黄希扬哭泣之时，一些重庆球迷围住了他，齐声高喊：“老队长”、“加油！”
“对不起重庆球迷酒吧欧冠决赛，对不起。”黄希扬哭了起来。临走前，妻子明明告诉他，“伤心对身体不好”，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。离开俱乐部后，他去超市给家人买生活用品时，另一个粉丝认出了他，喊了一声“站起来”，他又哭了起来。身边的人最了解他的性格。所以，身边的人没有在临走前告诉他“别哭”。
今天他忍不住哭了，这一天，重庆两江竞技俱乐部停止运营，球队解散了。
吴庆很快离开了俱乐部，说他“不能再呆了”。20年前，当俱乐部搬进洋河体育场旁边的这栋大楼时，吴庆就开始在这里工作，成为一线队队员。
成熟坚强的男人说的话，你要听听相反的话，所谓“不能再呆了”，就是“再呆下去，我会像黄希扬一样哭的”。
在宣布解散后的一天内，我通过电话与这两位皮肤黝黑的老队员分别聊了一个多小时。
他们谈论着过去，也谈论着不确定的未来。当黄希扬谈起他所执教的孩子们，吴庆谈起自己想转行当教练的想法时，他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。
两个被欠工资，刚刚失业，永远错过回家退休典礼的中年男人，居然敢谈感情。
多么不合时宜啊。
2. 昨天
2001年，吴庆刚打完九运会就被调入重庆力帆一线队，当时澳超联赛已经不再接受报名，但因为前一年重庆队夺得了足协杯冠军，所以他们正在参加2000-01赛季的亚洲杯优胜者杯。
“心里特别紧张，没想到第一场比赛就是亚运会。”当时队里年龄最大的球员是1969年出生的傅斌，“魏新、李国旭那时候还没那么大……”就这样，亚冠1/4决赛对阵新加坡联队（现狮城水手队）的比赛，成为了吴庆的一线队首秀。
2003年，吴庆进入国家队。“我记得是俱乐部主席给我打电话，让我去国家队报到。”虽然表面上一切平静，但内心却波澜不惊。那一晚，吴庆激动得一夜没睡。
加入国家队让吴庆有了点名气，采访、报道纷至沓来。可惜的是，受疫情影响，国家队只能在香河集训，他没有机会代表中国队参加国际A级比赛。这是吴庆最大的遗憾。
2009年，重庆力帆主场迎战北京国安，国安排名第一重庆球迷酒吧欧冠决赛，重庆排名垫底，此前9场联赛5平4负，陶伟第7分钟破门，国安客场1比0领先。
这场没有人对重庆抱有希望的比赛重庆球迷酒吧欧冠决赛，让黄希扬第一次成为了重庆城市的英雄。
第33分钟，黄希扬助攻金妮破门，扳平比分；
第45分钟，黄希扬中圈接球完成转移，埃尔顿传中被解围，黄希扬凌空抽射破门，重庆力帆2-1反超。
第71分钟，金妮将球传给吴鹏，吴鹏回传给点球点附近黄希扬，黄希扬将球推入球门，3-1。
这些场景来自黄希阳的记忆，细节或许与事实有出入，但这并不重要。
“有多少粉丝？”我问。
“一万多，快两万了。”黄希扬说。
“进球后看着看台上的球迷感觉怎么样？”我问道。
“不知道，没看看台。”黄希扬说道。
年轻的黄希扬还沉浸在进球的喜悦中，没有和看台互动的经验，无暇顾及球迷的感受，直到听到全场都在喊他的名字，他才意识到：
“我很有名。”
后来，黄希扬走在街上，就会有人向他合影、签名，出名的感觉真好，陌生人还会笑着对你喊“快点”……
“我加入一线队已经21年了，”吴庆抬头看着镜头，仿佛能看到时间的流逝。“时间过得真快，真快。”
3. 去年
2021年即将结束，重庆两江竞技的每场比赛都异常残酷。
12月，中超保级组比赛打响。外援只剩费尔南迪尼奥一名，8场比赛只踢了3场；能打生死战的球员已经非常有限。40岁的吴庆几乎每场比赛都上场，其中有2场打满全场；36岁的黄希扬大腿肌肉拉伤，只休息了3天就带着肌肉胶布再次出场。
“剧烈运动后，肌肉和心肺功能都会被推到极限，即使是年轻球员也需要48小时才能完全恢复。以我的年龄，每三天打一场比赛不足以完全恢复。”
那几天，黄希阳除了训练、比赛、吃饭、喝水、大小便，就是去医院就医，或者在房间里用泡沫轴滚来滚去，放松每一块肌肉。“我从小就爱看抗战片，这次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打完最后一颗子弹。”
12月28日，重庆两江竞技将对阵大连一方。
“那场比赛是我们的一个转折点。在那之前，没有人认为我们能够留在联赛。”吴庆说。
面对拥有三名外援、队员阵容齐整、平局就能取胜的大连队，此前2平3负、必须取胜的重庆队最终以1比0的比分赢得了比赛。
重庆为什么能赢？吴庆说：“大家都拼尽全力了。”黄希扬说：“大家都拼尽全力了。”
理由有些无趣，但“拼”字的背后，是希望。
“2013年我回到重庆，2014年球队晋级中超，我当时就只有一个目标，就是保证重庆队能一直在顶级联赛，直到我退役。”吴庆说。
“有两三次想过退役，原因我就不说了，但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踢，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。今年又多了一些私心，不是因为亚洲杯吗？重庆新建成的龙兴足球场不就是这个吗？我只希望自己能坚持到那时候，自己去感受一下，毕竟是重庆第一座专业足球场。”
“我在外面流浪了十年，转了三次班，考了三次试，最后才回到了重庆。”黄希阳说。
黄希扬有一个标志性的庆祝动作：双膝跪地、双手合十。两年前一起录制节目时，他说：“等主客场比赛恢复，有观众的时候，希望有机会在重庆的主场，再一次跪在球迷面前。”
重庆队最近三轮中超联赛2胜1平，保级视频火了，主教练张外龙简单说了几句话，一群男人泪流满面。
这群人可以昂首阔步地回家乡见同胞，却拿不到工资，更没有资格面对家人。
“在赛区碰到别的队的队员，他们就问我，‘你们没钱打得这么好，有什么意义？还打什么？’我确实觉得很丢脸。”黄希扬说。
“现在回想起来，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。我们不应该再打球了，不应该继续比赛，因为我们三个月没领到工资了。我们以为还有希望，还有可能……我们真是傻瓜……”
4. 现在
2022年，重庆两江竞技的教练员和球员们主动组织训练，一周前还发微博，宣布放弃部分拖欠的工资，以换取俱乐部未来的可能。
该条微博发布不到一天就消失了。不久后，俱乐部宣布停止运营。
“我看了那条微博，我觉得如果有人愿意跟你谈，你应该愿意放弃更多被拖欠的工资吧？”我向吴庆和黄希扬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事实上，不只是他们，整个球队都做好了自费前往赛区的准备。但有一个前提，那就是他们必须能看到未来的希望。
不可能永远靠自己踢球，也不可能靠球员来支持球队……
2022年5月23日，中超联赛开幕前11天，部分球员收到了即将开赛但已不复存在的赛季的比赛装备，并赠送给了球迷，其他球员无暇顾及这些装备，便无心插柳，最终两手空空。
媒体兴奋了几天，但这一事件在欧冠决赛前几乎就消失了。
和以往俱乐部离开的过程没什么不同。
5. 未来
就在此次聊天的几个小时前，吴庆发了一条微博，被多次转发，主题是“吴庆宣布退役”。他马上就41岁了，在这样的背景下，这样的决定并不令人意外。
于是我平静地问：“就这样吗？”
他的反应比我还大：“我没辞职啊？”
“咦？你不是亲口说的吗？”我打开微博，一字一句地给作者读了原文：“‘在这里结束我的球员生涯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遗憾……’你看，你不是亲口说的吗？”我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可能是我措辞有问题，其实我还没决定，虽然最有可能的还是退休。”吴庆平静地辩解道。
“不是，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决定退休了，你发信息说要退休，那对大家来说这不是很尴尬吗？”我问。
“我最怕的就是突然宣布转会，然后就辞职，那就更丢脸了。”吴庆说。
反正据吴庆自己说，他单方面认为他没有宣布退役，他突然谈到当教练后的感受，说自从加入教练组，参加会议之后，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，自己当球员的时候是无法理解这些事情的，所以现在的球员，很多事情可能也是无法理解的。
讲话的时候要特别集中注意力。
“我还挺满足的，我喜欢踢球，能踢球就很开心了，特别是能在比赛中有出色表现，就特别满足了。刚进队的时候，没想到自己能踢这么久，去年进球之后才知道，自己创造了最年长的进球者纪录，我也挺满足的，如果有机会，我还想打破自己的纪录……”吴庆说。
黄希扬突然讲起自己在青训时认识的年轻球员：
“他才8岁，踢后卫，不管什么场地都敢在地面上铲球，就连训练的时候也会发火。”黄希扬开始讲故事：“在竞技足球中，如果你没有求胜的欲望，就别踢，这是我对他的看法。但足球是团队运动，不能按照自己的脾气来踢，我告诉他要考虑别人的感受。”
“结果前几天的一场比赛，这个小子被红牌罚下，那场比赛我们输了。他哭得很伤心，我抱着他，觉得这一场比赛输得很有意义。我安慰他，告诉他没事的。然后我就跟他说，你看，你吃到红牌，我们又少一个人。想想你的队友，为了你的红牌，他们还要跑多少步？”
这句话黄希扬的教练小时候也说过，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温柔。
“以前责备比较多，现在鼓励比较多。我跟他说完话之后，他还在哭，但一直点头。我想这次他明白我在说什么了。”
黄希扬语速越来越快：“踢足球就是一个不断犯错的过程，我自己的孩子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，学东西遇到困难，就回头问我爸，是不是明天就不想学了，我会说失败没关系，但不能逃避。”
我突然也觉得自己很愚蠢。
这两位刚刚失去工作的人仍在谈论足球和足球的未来。
你们应该在家里举行一个盛大的退役仪式，和家人一起站在球场中央放声大哭，在掌声中拥抱比自己年轻十几二十岁的队友和对手，然后在数万球迷高呼你们的名字的场面中右手捧花、左手挥手告别离开球场，然后静下心来思考如何面对媒体！
黄希阳说：“我想过了。”他没有再说下去。
“没办法，没办法，没办法，没办法。”吴庆说完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。
结尾
我一周前就写完了这篇文章，但我还不确定是否要发布它。
“有一天我吃不下饭，就漫步到酒吧或餐厅门口，电视里正在播放足球比赛。即使我没有钱，我也会停下来，站在门口看一会儿比赛。”
这是黄希阳在谈话中说的一句话，让我感触很深。
这几年我们对待足球的态度太过狭隘，要么急于取得成绩，要么急于获得一些资源，要么急于赚一些快钱。当然，任何行业在当下看来，都能够成为一门纯粹的生意。
足球的乐趣就在于它能让你成功，而不会妨碍队友甚至对手的成功。一场精彩的比赛，让教练、球员、工作人员、现场球迷、看直播的球迷、看盗版直播的球迷、醒来看精彩片段的球迷的心都充满了。无论输赢，快乐还是悲伤。
重庆两江竞技俱乐部不会是最后一个在这场大潮中倾覆的俱乐部，中国足球低谷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还在继续。
每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，都带走了很多人多年积累的情感。
真诚的那种。
（超过）
